人们常说这是一个流量经济的时代，但实际上从赚足眼球到赚钱之间仍然有着巨大隔阂，比如综艺节目。

近日，一手打造了《中国好声音》的星空华文向港交所递交招股书，拟主板挂牌上市。咨询机构弗若斯特沙利文的数据显示，按2020年收入计，星空华文是中国最大综艺节目IP创造商及运营商，市场份额为2.0%。

《中国好声音》是中国最受欢迎的歌唱比赛节目之一，连续十季创下了中国持续时间最长的综艺节目纪录。在这家公司背后，更是站着阿里、宋庆龄基金、浙富集团等明星大股东。

在流量主宰的传媒时代，星空华文拿稳了当红IP，并借此孵化出诸多衍生节目和明星，再加上明星资本投资牵线，这看起来应该是一门绝好的生意。但有意思的是，即使是在这段黄金发展期中，公司却一直不被资本市场看好。

本次是星空华文第二次向港交所发起冲击，也是其从2014年以来的第四次IPO。此前，星空华文曾先后辗转上海证监局、创业板，但都因为种种原因上市未果。星空华文的起步、腾飞与衰落形成了中国文娱产业兴起、蹿红到红海厮杀的鲜明写照。

1、中国电视开放的前沿阵地

与《中国好声音》的知名度比起来，星空华文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拆开来看，星空与华文则代表着海外传媒资本和中国文娱产业两个绕不开的企业，其中也烙印着这家公司的发展基因。

上世纪90年代初，小超人李泽楷下注卫星电视业务，在其父资助下成立星空传媒。一番纵横捭阖之后，1993年、1995年，默多克两次出资总计超过8亿美元，从李泽楷手中买下星空传媒的全部股份。

自此，国际传媒大亨取道香港以资本形式正式进入中国内地，星空传媒成为了中国传媒市场的黄埔军校。

此时，也正值中国广电改革风气盛起、民营传媒业兴起的时刻，光线传媒、华谊兄弟等民营企业初创，一时风云际会。

时光流转，此后数年间，默多克的生意在中国市场水土不服，星空传媒逐渐被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企业不断追赶，日渐式微。

伴随着中国本土传媒企业快速崛起，投资也日渐活跃。其中典型的事件莫过于2009年，时任上海电视台台长黎瑞刚发起成立的华人文化产业投资基金，通过国家发展改革委备案审批，成为第一个在国家发改委获得备案通过的文化产业私募股权基金。

官宣50亿规模，期限长达十年，华人文化堪称中国LP最豪华的文娱基金，其背后更是有SMG、国开行、大众、招商局、上海报业，五家显赫的LP。

黎瑞刚急于寻找好的投资目标，而默多克意兴阑珊，就这样星空卖给了华文，成为后者成立后第一个正式投资的项目。这个投资事件开启了中国文化传媒跨境并购的风潮，包括万达收购美国AMC院线等并购事件均发生在那一阶段。

2、足以写入历史的电视节目

随着公司改旗易帜，大规模的成本调整和人事重组同步进行。华文接手后一面把公司从北京东方广场昂贵的写字楼搬出，一面从东方卫视找来了老部下和老同学田明担任星空传媒总裁。

在这之前，星空传媒和东方卫视一直有合作关系。其内地分支灿星文化与上海东方传媒集团合作制作了《中国达人秀》、《舞林大会》、《娱乐星天地》等不少娱乐节目。其中最成功的《中国达人秀》几乎囊括了后来星空的全部主力。而这些业务，也成为了星空传媒重新起步的支点。

彼时，在《中国达人秀》制作的过程中，主要负责节目的田明曾对团队背诵巴顿将军于诺曼底登陆之前的名言，20年后，你的孙子问你：‘爷爷，你在二战中干了点什么？’你可以看着他的眼睛说：‘孩子，你爷爷在二战中在第三军和一个叫乔治·巴顿的一起战斗。’

田明说：20年后，你可以对你的孙子吹牛，说你参与了中国最牛的电视节目。

但显然《中国达人秀》撑不起田明吹的这个牛，更何况，整个团队的身份从甲方变成了乙方。事实上，自星空传媒90年代带来的新风起，中国民营、合资的传媒公司就开始与电视台合作。这种合作也成就了湖南、东方、广东等地方卫视的口碑，带来了诸多新颖的电视节目。

但在这种合作关系中，电视台处于绝对强势地位，三方制作公司处境相当困难，他们以一定的制作费用为电视台制作节目，节目制作费用的盈余，即为公司的利润。

从副台长到总裁，摆在创业者田明面前的题并不好解。而作为基金成立后第一个投资项目，星空传媒的成败也直接关系到了黎瑞刚的华人文化这个超豪华产业基金的招牌。他们需要一款可以爆红的节目，亦或者说，他们需要一次利润和眼球足够大的豪赌。

荷兰的《The Voice》进入了这对老搭档的视线。星空传媒和当时正有意打造歌曲类综艺的浙江卫视共同联系到了版权方，以200万元的版权费拿到了《The Voice》在中国的3年版权，并达成对赌协议。

作为制作方的星空传媒承诺节目收视率达到某个点，低于这个点将采用对其不利的分成模式，而高于这个点，制作方将获得巨大回报。

通过协议，《中国好声音》原版拷贝了荷兰的《The Voice》，从盲听盲选的节目创意到I want you的舞美设计，均以原节目为模版，还邀请《The Voice》制作团队亲临指导。

此外，节目制作过程中，星空传媒还在中国版的《The Voice》里加入了此前早在《中国达人秀》里磨炼好的套路——讲苦情故事。

田明成功了。节目第一季播出后一炮而红，成为当时综艺类节目顶流，并且多年热度不减。如他当初吹的牛一样，这足以成为进入传媒历史的节目。

回望星空传媒的发展路线，从李泽楷到默多克都没能盘活的棋，在这对中国搭档手里通过引进+创新，创造了适合中国市场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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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娱乐产业链上难造大IP

《中国好声音》第一季收视率高达3.08%，豆瓣评分7.9分，在收视和口碑上都获得巨大成功。

在播出后的短短20天里，《中国好声音》的广告费经历了一个火箭式的上升过程，从每15秒15万飙升至每15秒36万，刷新了中国电视广告的纪录，超越了央视的日常广告。按照该节目22分钟的广告时长计算，仅第四期节目的硬广告收入就达3618万。

在节目成功的同时，这对传媒市场的明星组合并没有止步，而是立即开启产业链式发展，通过节目+明星经纪，培养一个完善娱乐产业链条、形成长期的商业运输带。

在节目端，除了好声音，星空传媒还陆续推出了《中国好歌曲》《中国好舞蹈》《出彩中国人》等8档节目，合作的电视台除了浙江卫视，还有东方卫视、星空卫视、中央电视台等。

其设想是，通过好声音搜集一群实力歌手，通过好歌曲获得具备创作能力的音乐人。而后，通过第一季节目时成立的梦响强音公司，负责艺人经纪、品牌管理和互联网衍生业务。

除了每年100场左右的好声音全国巡演，梦响强音也帮助旗下的艺人积极拓展音乐节等各类现场演出渠道，并通过协议合作在万达广场的Live House、KTV等线下连锁场合通过演出、版权实现IP变现。

在建立的最初，顶流IP支撑下整套体系运转良好，赚足了眼球的同时也收获了市场和投资的实惠。2013年，《中国好声音》第二季继续爆火，广告收益超过10亿元。在此支撑下，梦响强音当年实现营收3.35亿元，净利润约为人民币5070万元。

浙富控股豪掷人民币8.4亿元收购梦响强音40%的股权，使其估值达到人民币21亿元。出让股权的同时，梦响强音还与浙富控股签署了对赌协议，2014年到2016年，梦响强音的净利润将分别达到1.6亿、2.2亿、2.8亿，否则将按股权比例用现金进行补偿。

同时这次大规模融资后，公司还启动了上市的计划，梦响强音瞄准创业板，而在港的母公司星空传媒则向港交所递交了申请。

但这次，田明赌输了。眼球经济之下，大IP此消彼长，如传统的媒体时代那样经久不衰的明星很难出现，用一整季节目塑造出的明星选手不再有持续的热度。

从好声音到好歌曲这条看似完美的产业链，有产品但变现能力不足，作为经纪公司的梦响强音自然未能实现计划中的增长。

梦响强音上市计划流产的同时，在对赌失败的影响下，2016年，作为母公司的星空传媒对其进行了收购，由此给星空传媒带来的商誉减值持续影响了其后续的上市计划。

4、综艺红海内利润堪忧

2017年底，星空传媒旗下在内地的制作团队灿星文化启动在大陆资本市场上市，Pre-IPO轮融资后，其估值一度超过200亿。

到2018年2月，灿星文化向上海证监局递交了IPO辅导备案资料，拟独立上市。

但2018年上半年灿星文化营收出现亏损，达到2726万。加上彼时政策对综艺的监管力度开始加大，到2018年6月，灿星文化估值已缩水到171亿。IPO也再次按下了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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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时隔两年时间，灿星文化第二次向深交所创业板递交招股书，并在此被否决。根据审议公告，此次未通过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股权架构复杂，实控人认定理由不充分、披露不完整；二是因为公司2016年收购梦响强音后形成商誉19.68亿元，会计处理未能准确反映实际情况。

去年8月，灿星文化与母公司星空华文传媒完成重组，11月以星空华文的身份在此递表港交所。此次是该公司再次向港交所更新招股书。与前几次IPO相比，星空华文自2018年以来营收、利润双双下降，近三年甚至整体呈亏损状态。

在过去3年间，曾经火爆的《中国好声音》依旧是星空华文十分依赖的现金奶牛。不过2021年，《中国好声音》这一IP的毛利率出现了大幅下滑，仅有2.2%。

星空华文的困境背后，是综艺市场的残酷竞争。热闹的市场、风光的明星、豪掷千金的广告主已是昔日盛景，综艺早已经成为不赚钱的生意。

2017年以来，全国电视广告收入持续负增长。即使是湖南卫视这样重度依靠综艺的电视台，也不得不停播了诸多热播但不赚钱的节目。

反观互联网平台，自2018年以来，各大视频平台自制综艺争相涌现，但在分食电视广告的同时并没有给平台带来利润，一直也是赔本赚吆喝的状态。

综艺节目卷来卷去，也很难再诞生一个好声音这样可以用十年的大IP，更别说那些在产业链上曾经被寄予厚望的自制明星们了。

原因其实很简单，在快餐式的眼球经济之下，广告主关心的是短期的曝光率，极少有流量IP能逃脱年抛季抛的命运。而跟大规模放养草根明星的MCN机构相比，综艺娱乐这种IP孵化模式已经显得太重太慢了。

作者 | 张南岛

编辑｜韩哲

出品 | 嘉宾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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