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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贸易黑洞”没说清又陷“掏空”质疑，世龙实业还藏有多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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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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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莉莉

李莉莉

世龙实业（002748.SZ）的闹剧不断升级。从换届不力到变更董事长、总经理，从逾2亿元应收账款计提到印章、证照资料失控，从大股东诉讼再到新股权格局，这家公司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可以用魔幻来形容。

如今公司的年报问询函一而再再而三延期，一个个谜团尚未解开，界面新闻从内部人士处又获悉，刚刚动用了逾1亿元真金白银，拿下了世龙实业两千多万股筹码的董事汪国清，被质疑在任职世龙实业总经理期间，“掏空”世龙实业。

从界面新闻获得的材料看，相关事件皆与汪国清有交集。对此，世龙实业董事长曾道龙表示，这些事公司肯定是要查的。汪国清本人则对此表示，这些均属造谣，这些造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内斗有了新剧情

世龙实业内部矛盾浮出，源于迟迟未至的换届。

世龙实业第四届董事会、监事会原本该在2020年5月11日任期届满，但由于第五届董事会董事候选人、监事会监事候选人的提名工作尚未完成，换届顺延，结果这一延就没了下文。直到2020年12月2日，时任董事长刘宜云提议，召开了董事会审议《关于召开公司2020年第一次临时股东大会进行董事会、监事会换届选举的议案》，不过此议案获得同意3票，反对5票，弃权1票，无果。

世龙实业换届一事，也引起了监管层关注，还下发过《关注函》。

此后，世龙实业经历的一幕幕，很是魔幻。

今年3月，世龙实业改选了董事长，由曾道龙换下刘宜云；4月，世龙实业发出一份亏损的年报，其中逾2亿元应收账款被计提减值损失；5月，世龙实业变更总经理，由曾道龙兼任，替下了张海清。但被替下的张海清并未立即进行移交，导致上市公司印章、证照资料失控，矛盾进一步激化。

在这一背景下，董事汪国清突然走上台前，其持股99%的南昌龙厚实业有限公司（下称龙厚实业，公司另1%由郎丰平持股）不但花费1.26亿元一举接盘世龙实业第二大股东新世界精细化工投资有限公司（下称新世界投资）持有的2040万股世龙实业（占总股本8.5%），还与前述的刘宜云、张海清签署了《一致行动协议》（6月19日公告），形成了一股新的合力。

根据世龙实业公告披露，《一致行动协议》有效期5年，三人共计间接持有世龙实业30.1438%股权。协议提及，若三方就提出议案、行使表决权不能达成一致意见时，以汪国清的意见为准。一夜之间，世龙实业内部斗争的焦点，聚集到了汪国清身上。

新世界投资也算是“人间清醒”，似乎有意脱离公司内斗漩涡。其自2020年第三季度来，减持动作频频。公开信息显示，新世界投资在2020年7月、2020年11月、2021年3月分别卖出了240万股，在2021年6月进一步减持153.71万股，再加上此次转让的8.5%股权，新世界投资目前只剩下2774股的世龙实业，占总股本的0.0012%，基本等于清仓了。

新世界投资撤退时，世龙实业前董事王世团和前监事罗锦灿均于2020年12月提出了辞职。从背景资料看，王世团和罗锦灿在新世界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下称新世界信息）都有任职。新世界投资由Lotsgain Limited全资拥有，Lotsgain Limited是新世界信息的全资子公司，新世界信息为香港联交所上市公司新世界发展有限公司（股份代号：0017）旗下的全资子公司。

汪国清遭“自己人”举报

世龙实业年报突然出现逾2亿元的应收账款计提，实则透露了上市公司内部控制存在重大缺陷，矛头直指贸易业务。

此前界面新闻曾发布《【调查】世龙实业诸多蹊跷，掉进广州浪奇式“贸易黑洞”？》报道，通过调查发现世龙实业的贸易业务，与广州浪奇（000523.SZ）的“贸易黑洞”案件有诸多交集，世龙实业的贸易业务中，其贸易对象与广州浪奇出现“贸易黑洞”的贸易对象是同一批公司、同一批人。

对此，监管层也在6月1日对世龙实业下达了年报问询函，截至目前，公司仍未有回应。6月30日“再次延期回复”的公告显示，世龙实业申请将回复时限延期至7月6日。

来源：问询函

有关世龙实业的事还不仅仅于此。近期界面新闻获悉，有自然人甚至公司对世龙实业董事汪国清进行举报，内容指向汪国清在世龙实业任职总经理期间的种种。

来源：材料

江西华景化工有限公司（下称华景化工），该公司在2021年5月举报汪国清。另有一位自然人自2019年8月份起就陆续向有关部门提供过详细的证据材料。

从公开信息看，汪国清本科学历，高级经济师，1985年至2003年，在江西电化工作过，历任江西电化厂副厂长、江西电化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2003年至2006年，任江西电化高科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2003年至2013年任江西华景化工有限公司董事长；2006年至2016年11月，任世龙实业总经理，2014年4月至今任世龙实业董事；2018年10月至2019年1月，就职于云南宝龙硅业有限公司，任董事长兼总经理。

同时，汪国清还是宏柏新材（605366.SH）的董事，任职起始日为2009年1月1日。

来源：通达信

需要指出的是，华景化工成立于2003年4月7日，其持有江西电化高科有限责任公司（下称电化高科）3.87374%的股份，电化高科则控制着江西大龙实业有限公司（下称大龙实业）97.91395%的股份，大龙实业为世龙实业的控股股东。而华景化工的股东方，为一众自然人，其中就有汪国清，且汪国清还是诸多自然人股东中持股比例最高的，持有华景化工10.79866%的股份。根据汪国清的简历，他还任过华景化工的董事长。

氢气被关联方占用？

华景化工的举报材料，有关世龙实业氢气产品的去向。

材料显示，乐平东豪气体有限责任公司（下称乐平东豪）成立于1998年4月22日，目前看持股人有郎丰平（持股50%），朱国珍（持股30%），徐德金（持股20%）。

来源：天眼查

据悉，乐平东豪一直和世龙实业有业务来往，即采购世龙实业的氢气。在汪国清任职期间，世龙实业氢气从来没有计量，交易量由乐平东豪单方面报数即可。需要指出的是，乐平东豪是在世龙实业科技园里的“厂中厂”，送货出门需要经过世龙的大门，而在调取保卫处大门的部分出厂证进行核对发现（出厂证上数据为瓶数，每瓶6立方氢气），数据是有出入的。

获悉一份2008年8月到2013年12月期间，乐平东豪出门数据和世龙实业开票数据的统计表（部分月份缺失）。其中显示，大部分时间里，世龙实业的开票数据都是小于乐平东豪出门记录的，仅有2010年7月和2013年6月的数据出现了倒挂。据统计，在2008年8月到2013年12月保留的40多个月的数据中，乐平东豪氢气开票结算数量比同期出门证数量少了1808.271千立方，若按最低市场价格（1.5元/立方）计算，价值达271万元。但由于数据缺失，无法看到数据的全貌。

来源：材料

此外，还有一家江西嘉柏新材料有限公司（下称江西嘉柏），以前是乐平东豪持股44.96%的子公司，成立时间为2006年6月9日，目前天眼查显示该公司已注销。

知情人士称，在汪国清担任世龙实业总经理期间，世龙实业一度将江西嘉柏的生产纳入生产调度系统，优先保障江西嘉柏的生产需要，向江西嘉柏输送氢气，但同样没有安装计量表。据材料称，世龙实业每月根据江西嘉柏上报的三氯氢硅生产数量折算每月氢气销售数量，但未进行过核实，数据中存在不合理的地方。

据了解，通过三氯氢硅的化学反应公式，能计算出理论上需要的盐酸消耗量，由于合成三氯氢硅过程中，存在副反应，实际消耗就要高出理论值。在氯气和氢气反应合成盐酸中，理论上一吨氯气需要消耗315.5立方氢气。再考虑到在实际生产过程中，氢气始终处于过量状态，所以氢气的消耗量要远高于理论值。上述不合理的地方，正是指的理论和实际并不匹配的氯气和氢气的消耗量。

这些事件为何与汪国清扯上关系呢？据悉，乐平东豪股东之一的徐德金，实为汪国清的外甥女婿，举报人表示有确切证据证明汪国清是乐平东豪的实际控制人。

来源：材料

世龙实业2020年年报显示，该公司化工行业收入占了全年营收的84.04%，其中就包含了销售氯气。

总部大楼项目用地被“截胡”？

另一个用地事件，也指向了汪国清。

此前，为支持世龙实业上市，乐平市政府决定以优惠的价格将位于乐平市后港镇的土地出售给世龙实业，用于建设“世龙总部大楼”。该大楼是2013年度乐平市重点建设八大城市标志性建筑项目，项目法人为汪国清，占地面积30亩，建筑面积26万平方米，总投资5000万元人民币，计划2013年完成主体建设。

来源：材料

但后来，世龙实业并没有得到这个地块。

世龙实业董事刘林生告诉界面新闻，这个地块现在是一个楼盘。

刘林生，1978年至1984年任江西电化厂医院院长，1984年至1987年任江西电化厂副厂长、党委副书记，1987年至1992年任江西电化厂党委书记、第一副厂长，1992年至1998年任江西电化厂厂长，1998年至2008年任江西电化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1998年至2002年同时兼任江西电化有限责任公司总经理，2000年至2008年兼任江西石化集团副总经理，2003年至今任江西电化高科有限责任公司董事，2008年12月退休，2008年至今兼任世龙实业董事。

来源：通达信

刘林生告诉，2019年夏天，乐平市有关方面在工业园会议室专门召开了帮促专题会，刘林生、张海清等都有参加。当时还是总经理的张海清就提出了，世龙实业需要地块修个世龙大厦。相关领导当时表示，荷塘悦色的地不就是给你们做世龙大厦的吗？据刘林生回忆，当时在场的上市公司高层都不清楚这个地块的细节。

另外获悉，关于此事，有人曾经向乐平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反应过，并于2021年3月得到回应。相关处理意见书称，2012年鉴于当时江西江维高科股份有限公司（下称江维高科）的实际情况，为化解江维高科的非银行债务，与乐平市塔山电化有限公司（下称塔山电化）磋商后达成一致意见，由塔山电化融资，作为用于江维高科非银行债务化解项目的融资款。

2012年12月6日，乐平市就江维高科债务化解相关问题召开了协调会，并于2012年12月20日下发了会议纪要，同年12月25日，乐平市政府和吴华（2012年10月至2016年5月就职于塔山电化，任董事长、总经理）签订了《乐平市城市建设融资协议书》。会议纪要第七条明确了关于塔山电化总部大楼建设用地事宜，纪要指出：为支持公司的发展，由市场中按约定价格在（E-04 简称：荷塘月色）地块安排30亩土地，作为塔山电化总部大楼的建设用地。（E-04 简称：荷塘月色）地块其余土地按低价110万元进行出让，出让期限为三个月。塔山电化或其股东可以按约定价格摘牌，基准评估地价高于市场价格的部分，以减免建设设规费或其他形式予以奖励。摘牌价高于基准评估地价部分的50%作为奖励奖金返还给投资方，用于公司基础设施建设。所以（E-04 简称：荷塘月色）地块和世龙实业没有任何关系。

处理意见中称，（E-04 简称：荷塘月色）地块于2013年7月底挂牌出让，吴华经过摘牌依法取得了该宗地的所有权，于2013年7月30日和2019年9月23日两次付款，交清了（E-04 简称：荷塘月色）该宗地土地款，并于2015年3月25日签订了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出让合同。后为了加快项目建设，吴华引进合作伙伴，于2014年10月成立了乐平市宝兰置业有限公司（下称宝兰置业），法定代表人为吴华。目前该项目已完成，有两栋为塔山电化办公大楼，没有改变（E-04 简称：荷塘月色）地块中30亩土地用地性质。

来源：天眼查

天眼查显示，江维高科由塔山电化持股87.19434%，而塔山电化则为另一家上市公司宏柏新材的全资子公司。

也就是说，上述的地块被塔山电化获得，与世龙实业无关。但这一“乌龙地块事件”，又与另一家上市公司宏柏新材产生了交集，同时汪国清又是其董事。

另外耐人寻味的是，上述宝兰置业成立于2014年10月9日，当时的投资方包括吴华、纪金树、李明崽；2017年纪金树退出，乐平市鸿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进入；目前吴华持股12%，李明崽持股25%，乐平市鸿宇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持股63%。

来源：天眼查

根据此前华景化工的核实信息，李明崽实为汪国清大姐的儿子，系汪国清的亲外甥。同时，李明崽也在宏柏新材任职副总经理，任职起始日为2020年12月28日。此外，天眼查显示，汪国清也是宝兰置业的董事。李明崽与汪国清任职多次产生交集。

来源：通达信

据现场荷塘悦色销售人员称，该盘为高端盘，均价7000元/平，大约580套，在去年就已经售完。从地理位置看，荷塘悦色项目邻着洪皓森林公园，位置较好。

来源：现场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吴华以及前述的郎丰平，也均在宏柏新材任职，前者为董事，后者为董事、副总经理。上述的纪金树，是宏柏新材的董事长、总经理。

来源：通达信

来源：通达信 公司董事长曾道龙：要查

对于上述种种，以及公司的公章证照，法人变更，2亿元应收账款计提等问题，界面新闻联系了世龙实业董事长、总经理曾道龙。

曾道龙告诉，上述事宜知道一些，这些公司肯定是要查的。其实此前在张海清任职时，就对汪国清做过上市公司总经理离任审计，涉及到了一些事项，包括东豪的情况，氢气、氯气的情况。曾道龙称，乐平东豪是长期和世龙有业务来往，到现在都还在合作，公司发现（销售）数字和公司门岗记录的数字差异很大，“计量表是在汪国清离任后才安装的”。

至于地块的事，曾道龙表示，近两三年才知道有这么个事，但细节并不清楚，地块也没有到公司手中，事情有些蹊跷。当初张海清也去要过地，计划做世龙大厦和人才公寓，但都没有下文。

据公开信息，此前世龙实业在2021年5月28日曾披露公司印章、证照资料失控一事。由于公司董事会通过了总经理变更的议案，按常规，原总经理张海清应将公司印章、证照资料清点移交给现任总经理曾道龙，曾道龙按照公司的相关规定重新确定印章、证照资料的保管部门和人员。但当时张海清拒绝移交公司印章、证照资料，故公司印章、证照资料始终处于失控状态。

这之后，鉴于期间张海清曾多次违法使用公章，扰乱公司正常的工作秩序，世龙实业已再次向乐平市公安局报案，并向乐平市人民法院提起诉讼，诉请人民法院判决张海清将公章、证照返还给公司，公司同时向人民法院申请先予执行。同时，世龙实业也向当地政府、工商行政管理机关等部门寻求帮助和支持，采取各种合法合规的方式追讨或补办公司印章、证照等资料。

直到2021年6月29日，世龙实业才发公告称，乐平市人民法院已将公章、营业执照正副本返还公司，公司恢复正常运营状态。

对此，曾道龙告诉，光拿回公章就花了1个月的时间，此前张海清将公章等放至个人银行保险柜，密码在张海清手里。最后通过先予执行，才拿回公章。但下一步变更又遇到问题。

据曾道龙描述，要想变更法人代表，还需要前任法定代表人的配合，如果前任不配合的话，就又需要法院的裁定，才能推进。“变更无法进行，会影响公司的经营运转，比如银行续贷，目前公司已有八千多万元贷款被银行收回，下半年公司也还有银行贷款到期”，曾道龙表示，目前在准备材料，如果对方不配合变更，也只有另诉。

后续的话，曾道龙表示，公司将会进一步查应收账款，这么大的金额，对公司造成了损失，也给中小股东造成了损失，公司会想办法追回欠款，给投资者一个交代。相关的离任审计也会去做，这是一个正常程序，涉及到的事情也都会去查明事实，找到相关人员去核实。

汪国清：都是造谣

界面新闻方面也联系到了世龙实业董事汪国清。

“这些全都是造谣！”汪国清表示，“目前我已经通过公安立了案，6月30日乐平市公安局副局长还带队去了世龙园区管保卫安全的部门调查”。

汪国清称，目前来看，东方财富的股吧里面造谣内容最多，“谣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会查这个东西的，肯定会去查，如果有实名正好。”当问及乐平东豪、“世龙总部大楼”项目时，汪国清表示这些和自己没有关系，针对造谣，他也有相关材料可以证明。

至于前期大手笔收集世龙实业股权，以及一致行动人一事，汪国清回应暂时没有什么计划，公告里的内容已写得很清楚了。

据权益变动公告，龙厚实业是因看好世龙实业未来发展前景，基于对上市公司的投资价值判断，才受让了股份。未来，不排除在符合遵守现行有效的法律、法规及规范性文件的基础上继续增持或减持上市公司股份之可能性。

另据有关一致行动人公告，三方一致行动的目的，在于处理有关世龙实业的经营发展、行使世龙实业股东权利且需要经世龙实业股东大会审议批准的事项时，三方在世龙实业股东大会、大龙实业股东会、电化高科股东会、龙强投资合伙人会议中采取一致行动，以加强三方在世龙实业的影响力。

汪国清表示后续会让经办人和进一步联系，但截至发稿暂没有得到新的回应。事件真相是什么？后续会如何进展？众多谜团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