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乒乓之绝地反击》影评⑦｜刘敬：国家叙事与个人表达

　　从早期《体育皇后》《女篮五号》《沙鸥》等影片，到2020热映的《夺冠》，不难发现中国体育电影承载了国家话语表达的功能。这一类型的体育片，拍摄重点往往展现热血沸腾的运动画面，塑造为国争光，百折不挠的体育健儿形象，传递出自强不息，奋勇拼搏的中国精神。除了战争片以外，体育片成了提升民族凝聚力，激发爱国主义情感的优选影片类型。

　　无疑，《中国乒乓》作为一部中国特色的体育电影，有着国家集体主义的叙事任务。电影重彩浓墨地抒写了中国国球的一段从低谷重回巅峰的精彩历程，用复古的影调和胶片效果拍出了年代感，历史味儿，具有浓烈的国史色彩。电影是表现运动的最佳艺术手段。该片通过绚丽多姿的视听语言、蒙太奇和特效镜头的运用，还原了运动员热血满屏的训练场景， 演绎了一场比一场更紧张，更激烈的比赛对抗，具有饱满的艺术效果，观赏性极佳。无论是温情的历史叙述，还是精彩的比赛画面，都大大触发了观众对中国国球的炽热情感。在视听盛宴的冲击下，这一枚小球，焕发魔力，成功地让观众对埋头苦干，拼搏进取的中国精神和民族性格的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

　　然而，电影并没有止步于对家国情怀的抒发，而是想方设法在宏大的国家叙事的空间中进行个性化的个人表达。

　　影片对国乒史上的重要人物进行了群像的描写，同时不忘雕刻乒坛奇人们每一个人不同的性格侧面，如爱梳油头，爱穿西装的时尚主教练戴敏胜；桀骜不驯的叛逆青年白民；性格孤僻，活在自我世界的龚枫。

　　影片中最让我感动的人物不是主教练，也不是夺冠的运动员，而是由阿如那演绎的替补运动员陈文。每一个优秀的运动员，都有冲击世界冠军的伟大抱负。但是为了“中国乒乓这盘大棋”，陈文被教练指派为中国男乒“秘密武器”龚枫的陪练手。为了集体荣誉，陈文按下自己的冠军梦，认真地陪龚枫练好每一次球。但最终，集体荣誉和个人追求产生了无法调和的矛盾，陈文主动选择离开。

　　作为一个次要人物，导演用了足够多的镜头量展示了这位替补的内心挣扎与失衡。在浴池庆生的一场戏，更是渲染了他的无法抑制的愤怒情绪。而愤怒情绪激起了观众对中国运动员遴选机制的反思。在离队的时候，邓超饰演的主教练送别陈文，陈文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真的认为当‘垫脚石’的运动生涯是有意义的吗？当年你知道自己当不了冠军，24岁就出国打比赛挣钱。”离队后，陈文并没有选择五十倍薪资的国外俱乐部去打比赛，而是回老家开餐馆，回避了在国际赛场与同胞比赛的尴尬。在电影的结尾中，龚枫力克瑞典选手，为中国男乒获得载入史册的天津世乒冠军。坐在电视机旁观赛的陈文，见证了国乒这一史诗级逆转，喜极而涕，抱着自己的老婆泣语：“我赢了……”。那一刻，陈文心中的多年郁结终于化解，个人追求与集体荣誉在更高层面得到了融合，同时也回应了电影中西方媒体对中国体育发展的“金字塔尖的培养模式”的质疑。

　　电影不仅展示了运动员艰苦卓绝的身体训练，常人无法忍受的意志力磨炼，更是呈现了运动员面临大赛时的心理负担。进入决赛的运动员黄昭肩负为国出征的使命，心理上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无法排解。导演借鉴了007电影《皇家赌场》的拍法，把拍摄重点放在心理戏，而不是动作戏，运用用了大量的特写镜头，直逼运动员的内心世界，对人物进行了细腻的心理刻画。冠军是人，不是神，大赛面前也会踌躇、害怕、退缩。导演设计了一个桥段，让主教练走过去，跟黄昭说了几句话。影片没有在赛前揭示说话的内容，而是保持叙事的悬念。赛后，在答记者问中，黄昭说出了克服心理障碍的秘密。“放下胜负，享受比赛”。正是这句话不仅卸下了压在运动员心理巨石，也为金牌至上的中国体育价值观增加了新的体育精神元素。

　　邓超和俞白眉联手导演的《中国乒乓之绝地反击》，在如何表达国家话语和个人、情感的互动关系找到了新的呈现方式，对具有民族特色的中国体育电影做了新的尝试和探索，值得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