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照片中的真实

　　在摄影这一十分注重身体力量的行业里，女性一直占少数。虽然当今世界也有许多令人佩服的女性摄影师存在，但不得不承认，相比男性来说，女性摄影师的数量实在少得可怜。前些天，我和友人去尤伦斯看了“入时：康泰纳仕百年摄影展”。展览中诸如Mario Testino、Cecil Beaton、Peter Lindbergh、Terry Richardson、Juergen Teller等男性摄影师的名字不胜繁举，却只有零星几位女性摄影师的名字交错出现，其中就有Corinne Day。

　　Day的作品被挂在了最后一个展厅，在众多华丽得毫无瑕疵的时装身后，她的照片看起来简单甚至简陋。照片中既没有出现昂贵的名牌时装，模特也没有厚重的妆容。照片的主角是20多年前刚出道的Kate Moss，她身着粉红色背心，站在自己的伦敦公寓里，露出毫无防备的冷静表情——这就是 Moss的第一组《Vogue》内页。

　　1993年，Corinne Day为《Vogue》英国版6月刊拍摄的内页《Under-Exposure》其实早在拍摄这组粉红色照片的3年前，Day就与Moss合作了她们最为知名的一组照片：1990年，英国《The Face》杂志7月刊上呈现的一组8页的封面时装《The 3rd Summer of Love》。 Day带着当时还不到15岁的新人模特Kate Moss在英国Camber Sands拍下了这些照片。封面上青涩的Moss踩着一双男孩子气的Birkenstock凉鞋，头戴一顶羽毛帽子，笑得一脸稚嫩傻气。而其他照片里的她也显得十分随意：蹲在墙角抽烟、不着寸缕只拿着顶帽子就笑着乱跑、被太阳晒得睁不开眼睛……这组作品在刊出后引起了争议——有人认为让年仅15岁的女孩在杂志中如此裸露十分不合适，也有人赞美这组照片的真率坦诚。这组封面和1993年的《Vogue》内页让Day和Moss同时声名鹊起，不仅Moss开始成为90年代最知名的超模之一，Day也成为了那个年代最重要的时装摄影师之一。

　　左图为《The Face》杂志1990年7月刊封面，这张照片也成为了Day最著名的作品之一不过在此之前，Day可完全不是什么专业摄影师。她在17岁完成学业之后就一直在地方银行里做助理和国际通讯员，一年后开始尝试兼职做购物目录里的模特。这个年轻的女孩既没有高颧骨也没有厚嘴唇，连她自己都认为自己的长相“对于一位模特来说实在太苍白无趣了”。1985年，在一次工作中认识了自己的伴侣Mark Szaszy后，Day才开始尝试学习拍照。

　　Day为《i-D》杂志1993年12月刊《Smart》特辑拍摄的封面，模特为Kate Moss在2002年接受《The Guardian （卫报）》的采访时，Day提到了自己创作的开端。“在我12岁时，祖母认识了一位画家朋友，她曾是艺术家Amedeo Modigliani和Pablo Picasso 的朋友。我曾经和她一起画画，她会告诉我什么是抽象和想象力，我想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学会什么是创造。”

　　Corinne Day被誉为发掘了超模Kate Moss的伯乐，许多Moss的经典照片都出自Day之手。但其实二人相辅相成，在彼此身上都展现了自己充满才华的一面上世纪90年代的时尚行业因Kate Moss的出现而流行起了毫无修饰的病态美：扁平的身材、消瘦苍白的脸庞以及稍不完美的姿态。Day与Moss合作的这一系列经典照片将真实感带入了时装摄影中，被称为“Grunge”风格。英国《Daily Mail （每日邮报）》撰稿人Belinda White曾这样描述Day的摄影：“Corinne为这一代摄影师、设计师、模特和造型师打开了一道门，让他们突然明白了时尚无须成为特权阶层和完美人士的高级俱乐部。”

　　但愉快的阶段很快过去，Moss的经纪公司并不满意Day不加修饰的照片，两位不得不暂时停止工作上的合作，只维持亲密的朋友关系。这位摄影师也借此机会得以从时装工作中稍许抽身，回到她使用相机的初衷 ：记录。

　　1996年，这位摄影师在毒品侵蚀下住进了医院，同时也被确诊得了脑瘤，最多只剩下8年的生命。面对突如其来的绝症，Day依旧选择了继续记录下这一过程，展现她自己以及周遭朋友的生活状态，这就是她的第一本摄影书《Diary》的由来。

　　《Diary》的背面写着：“真正的好朋友会帮助你面对真实的自己，你也会这样帮助他们，不论这份真实有多让人痛苦或开心。”●

　　1996年，病床上的Day许多人将Corinne Day与80年代“私摄影”的代表人物Nan Goldin相提并论。这两位女摄影师都擅长拍摄自己与周围人的生活，也从未在镜头中隐藏任何事物：、毒品、身体、失败、疾病。Nan Goldin最为著名的摄影书《The Ballad of Sexual Dependency》和Day的《Diary》都是在数年时间中用摄影记录下自己与周围人的生活。二者的摄影都尽可能地接近最真实的生活，呈现出我们不曾去看或不愿去看到的事物，其中包括我们与自己以及他人最亲密的时刻，有时候这些时刻本身就十分伤感。就像是Goldin曾说的：“我一直以为只要拍下来，就永远不会失去。但最后我却发现，这些照片只是不断提醒我已经失去了多少，不断告诉我所有事物存在的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