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想当周星驰，其实我们都是吴孟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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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阿秀

来源 | 进击的阿秀（zchxuexi）

2月27日下午，吴孟达因为肝癌去世了。

笔者看到这条新闻感觉格外伤感，陪伴我们整个青春的达叔，就这么离开了。

《九品芝麻官》里有句台词：

明年春暖花开日，就是我们再会之时。

马上就要春暖花开了，可是达叔却再也等不到再会之时了。

小时候看周星驰和吴孟达的电影，我们人人都想当周星驰的角色，觉得他玩世不恭而又一往无前，起于微末但又终有所成。

但是随着我们慢慢长大，不断经历生活的重击，被按在地上摩擦无数次之后，才发现我们可能更像吴孟达的角色：

忠厚里带点狡黠，沧桑里带点油腻，勇敢里带点无奈，乐观里带点世故，坚韧里带点得过且过……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每个人都想成为周星驰，但每个人其实都是吴孟达。

我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带有一点达叔的影子，我想这恰恰也是他纵横影坛五十年的原因吧。

谨以此文纪念达叔，感谢他给我们带来的无数欢乐，一路走好。

吴孟达小时候出身贫苦，贯穿他青少年的主题，就是出人头地。

1958年，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七岁的吴孟达跟随家人，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和小船，从厦门迁居香港。

刚到香港，他们一家七口只能蜗居在一间二十平米的小隔间，长辈睡床，小孩子就只能睡地板。

过着合租生活的吴孟达，幼时记忆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跟邻居抢厕所这样的生活口角。

但没办法，在中药行工作的父亲，每月薪水只有五百多块，而一家七口蜗居的小隔间就要花掉九十块，剩下的钱仅够糊口而已。

吴父的教育传统且严厉，吴孟达小时又顽劣不爱读书，经常被罚跪地板。

所以吴孟达小时候有种强烈的渴望，想要出人头地，离开这个家庭。

很快，有个新奇事物吸引了他的目光，那就是电影。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觉得演电影的人赚钱太容易，所到之处都是雷鸣的掌声，海量的鲜花，这种鲜衣怒马的生活，谁不想要呢？

说好听点是想出人头地，说难听点就是贪慕虚荣。

小孩子有这种想法非常正常，但如果无人纠偏就会走上歧途，也算是给吴孟达后来的故事留下了一个注脚。

直到很多年后，世事练达的吴孟达回忆说：“有四个字特别害人——贪慕虚荣”。

不爱读书的吴孟达，找到了消遣的寄托，动不动就往影院跑。

手上没钱，就跟一大票人混进影院，一场结束就躲进厕所，等下一场开始再出来。

1973年，从小喜欢电影的他终于得偿所愿，考进了第三期香港无线电视艺员培训班，跟周润发、林岭东、郑少秋成了同班同学。

第三期香港无线电视艺员培训班

初出茅庐的吴孟达很自信，觉得自己非常帅气，模仿和表演能力又强，未来一定星途顺利。

帅不帅自有公论，但是星途顺利却是真的。

达叔认为自己年轻时很帅

1979年，古龙的小说《楚留香传奇》第一次被拍成电视剧，郑少秋出演了风流倜傥的男一号楚留香，吴孟达则出演了玩世不恭的男二号胡铁花。

趁着东南亚武侠热的东风，《楚留香传奇》红遍港台，收视率高达 70%，每当播出之时万人空巷，甚至连出租车都会停摆。

郑少秋和吴孟达

尝到爆红滋味的吴孟达，感觉自己就像春风得意的“胡铁花”，他住什么酒店，一开门就是一大票女粉丝，手捧鲜花和爱意等他，走到哪都是宝马香车，万人追捧。

那时候戏剧行业，跟黑白两道牵扯都很深，他白天跟古龙用汤碗喝白兰地，晚上又跟黑道推牌九、掷骰子。

吴孟达开始有了点睥睨群雄的味道，从小穷苦出身的他有点飘了。

他对家人不管不顾，哪怕家中还有娇妻等待，他照样酒色财气；他对待TVB的工作，经常缺席翘班；即使偶尔出现在片场，也是浑身酒气，张口借钱……

贪慕虚荣的人靠近名利，巨大的快感让他忘记了其中的风险，还以为自己就是剧中的江湖儿女，可以海阔天高无谓恩仇。

但就像茨威格说的，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吴孟达很快就受到了生活的重击。

越是置之死地，越要死中求活

走红一年后，吴孟达就欠下了30万元赌债。

那个年代的30万元，可谓是天文数字。

再加上他的工作态度，已经没有新片愿意给他机会了。

早先对他客客气气的高利贷债主们，这时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亮出了手里的钢刀，开始上门追债。

从小爱慕虚荣的吴孟达，这时候最怕的不是债主的刀，而是媒体的笔。

吴孟达后来回忆说，那时候最怕的就是媒体的公开报道，身败名裂的恐惧远大于破产跳楼。

无奈之下只好求遍圈内好友。

早先周润发曾经受过吴孟达的帮助，当时周润发因为身材高挑，常常无人配戏，再加上出演的几部电影都业绩不佳，被称为票房毒药。

囊中羞涩的周润发，曾经吃住都在吴孟达家里，甚至内裤臭了都没钱换，吴孟达主动把自己的新内裤借给他穿。

风水轮流转，彼时周润发刚刚出演了《上海滩》成为当红小生，吴孟达求到周润发头上。

毕竟有同裤之谊，吴孟达满怀信心可以借到钱，但是却得到了周润发冷冰冰的拒绝：你自己解决。

如坠冰窟的吴孟达，也想过跳水库自杀，但尝尽声色犬马滋味的他，既不舍得死，又不敢死。

只好把6个高利贷大佬约到家里，坦白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如果你们放我一马，一定努力赚钱还债，如果砍死我，就什么都得不到。”

后来吴孟达很喜欢一句话，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自己也说，如果周润发借给了钱，就不会有后来的的死中求活，也不会有后来的吴孟达。

1981年~1984 年的四年时间，吴孟达被TVB雪藏，只能演一些很小的角色。但低谷不完全是坏事，他拜了香港表演艺术家关海山为师，每天都认真学习别人的演技，一有空闲就认真读书。

后来《喜剧之王》还致敬了吴孟达的这段经历，大家都看过封面的那本书，《演员的自我修养》，就是他常读的书。

吴孟达也一改生活作风，努力工作，不再花天酒地，每月工资一到账就给债主，连包香烟都没钱买。

巴尔扎克说：“善于等待的人，一切都会及时来到。”

吴孟达很快等到了死中求活的机会。

1984年，由梁朝伟、刘嘉玲、刘青云等当红明星主演的《新扎师兄》开拍，由于有人临时退演，吴孟达意外地得到了一个“警校教官”的角色。

那场戏里吴孟达的戏份不多，但是他却反复研究，有一场训斥梁朝伟的戏，台词只有两页纸，但是他却看了两百遍，反复寻找那种面冷心热的矛盾状态，“嘴巴骂梁朝伟，但是要用眼神爱他”。

《新扎师兄》剧照

《新扎师兄》拿到了当年无线台的收视冠军，而吴孟达的角色，也成为了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像当年的胡铁花一样，被人说“不是主角，胜似主角”。

吴孟达开始片约不断，重新回到了以前爆火的时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

哪怕做一辈子配角：心要正，意要诚

吴孟达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做一次主角，可以说演了一辈子配角，但是却做到了不是主角，胜似主角。

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普通人更像吴孟达，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出演主角的机会，但这并不影响我们认认真真的把手上的工作做好。

我们可能成不了佩戴主角光环的天之骄子，但我们可以认真、踏实、真诚，一样能把人生活得有滋有味。

吴孟达很喜欢导演王家卫，后者电影《一代宗师》里有句台词，也很适合概括后来的吴孟达，那就是：

“宁在一思进，莫在一思停。”

洗尽铅华的吴孟达，终于不是过去的那个他了。

周星驰在采访里，谈起吴孟达在片场的认真：

“有时候我们一起去喝咖啡，去的时候他（吴孟达）坐在地上在琢磨台词，一两个小时回来后，他还在看。他只有三句台词，他说想要让三句普通的话，变成三句不普通的话。虽然最后，这三句词还被导演剪掉了。”

后来在《喜剧之王》中，周星驰专门对这段经历做了致敬。

常常有人说，吴孟达的爆火离不开周星驰，我觉得不公平，吴孟达拿到的唯一一个金像奖，恰恰就是没有周星驰的《天若有情》。

恰恰也是这部电影，让吴孟达跟周润发冰释前嫌。

在金像奖的颁奖现场，发哥跑来跟他道喜。曾扬言最恨周润发的吴孟达，扭过头就走，毫无理睬。

事后吴孟达请导演陈木胜吃饭，表示感谢。

陈木胜说，你最该感谢的是发哥。原来是发哥向他推荐了吴孟达，毕竟那时吴孟达口碑丧尽，如果没有发哥力挺，导演决不会重用吴孟达。

吴孟达与周润发出演《阿郎的故事》，一笑泯恩仇

历经世事磋磨的吴孟达，经过了四年的潜心磨炼，可以说如虎添翼。

吴孟达在《天若有情》里饰演太保。杜琪峰说，“太保这个角色，只有吴孟达能演”。

或许是有了那几年不平凡的经历，吴孟达把这个落魄如狗的角色，演绎地淋漓尽致。

为人虚张声势，实际内心无比懦弱，黑白两道都可以随便欺凌，但这又不妨碍他义气千秋。

有血有肉、辛酸悲壮的演技，让他拿到了金像奖最佳男配角，那也是他此生唯一一个金像奖。

所以如果有人说，是周星驰成就了吴孟达，没有周星驰就没有吴孟达。我第一个就要出来为达叔鸣不平，与其说是谁成就谁，不如说是相得益彰，没有吴孟达，也一样没有周星驰。

后来吴孟达在接受许知远访问时，总结说其实就一句话：

心要正，意要诚，认真对待每一次机会。

也有人问吴孟达，演配角有什么法则，他或许会回答：“每个角色都当自己是主角来演。”

所以你看，就算做不成主角，也一样需要认真、踏实、真诚，同样能够光辉闪耀。

人生绕不开的恩、怨、情、仇

人这一辈子其实就四个字绕不开：恩、怨、情、仇。

要讲达叔，就必然绕不过周星驰，同样是一段恩怨情仇的故事。

1989年，刚刚从泥潭挣脱出来的吴孟达，遇到了有志于表演的周星驰，在《盖世豪侠》里饰演一对师徒。

传奇就此开始。

只比周星驰大9岁的吴孟达，充当了亦父亦兄亦友的角色。

在戏里，周星驰常常搞怪，时而天真热血，时而帅气逼人。

而吴孟达则主要扮丑、扮坏、扮老，充当周星驰的绿叶，角色的调和剂。

但他的角色光芒，丝毫不落下风：

他可以是《逃学威龙》里的重案组之虎曹达华。

他可以是《九品芝麻官》里的老侄子，观众连他具体叫什么都不清楚，但每个人都对他记忆犹新。

他可以是《少林足球》里，在3秒钟做出震惊、难过、愤怒、自嘲、苦笑5种表情的黄金右脚。

他甚至跟周星驰一起，常常去一些情侣的拍拖圣地，偷听情侣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为剧本寻找灵感。

如果没有这些，就算是周星驰电影，也会减色不少。

而在生活中，吴孟达更是对周星驰包容良多。

刚开始合作的时候，两个人手头还不宽裕，只能分食鲍鱼罐头，他总让周星驰吃那个大的，自己吃那个小的。

周星驰不善表达，情商又低，每次他把片场的人得罪光了，吴孟达都会给他擦屁股，亲自给每个人赔礼道歉。

在周星驰打电话凶妈妈的时候，吴孟达也会把他拉到一边，谆谆告诫他不可以这样跟妈妈说话。

人生其实是守恒的，有恩、情，就有怨、仇。

当年非典疫情期间，周星驰找吴孟达拍《功夫》，恰巧吴孟达有约在身，再加上周星驰临时改了剧本，两人最终错过，唯有电影里名为“阿达”的男二号，还证明着两个人的情谊。

阿达的饰演者林子聪在节目上澄清

后来周星驰拍《西游降魔篇》和《美人鱼》，也有邀请过达叔，但要么恰逢大叔大病初愈，要么恰逢档期不和……

于是两人在一个个机缘巧合中离散。

这种机缘巧合，无意之中造就了两人之间的坚冰。

吴孟达后来也说：

"

我有时候也在想，是什么原因，让我们现在有点“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如果能重新坐下来聊天，或许我会想聊一下过去的种种吧。他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他当老板了，财富各方面也很棒。快不快乐，我不知道。思想上，跟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同步吗？未必吧。因为我现在就是很简单的一个老头子。

"

达叔说过，只要他还没死，周星驰还没退休，两个人就有机会再合作。

现在达叔离开了，两人也再没有机会合作了。

恩怨情仇都止步于生死，让人难免唏嘘。

《克斯维尔的明天》里写道：

“其实真正的送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近一杯酒，就是在一个和平时的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昨天了。”

人生欢聚少，自古离别多。

达叔，一路走好。

阿秀，一个追求“句秀、骨秀、神秀”的文字梦想家，一个热爱码字的个人管理专家，36Kr特邀作家，多篇文章全网收获千万级别阅读。个人公众号“进击的阿秀”（ID：zchxuexi），同名微博@进击的阿秀，欢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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